多图表｜上半年中国电影市场真面貌
第3579期文化产业评论
上半年以《人生大事》票房破5亿为句号，走出了高开低走再到逐渐恢复的过程。数据上，票房、场次、上映影片数量等指标都在大幅度下滑，呈现上半年“大幅倒退”的状况。真相真的如此吗？这是疫情后的第三年，疫情对上半年的负面影响甚至超过了2020年同期。进口片方面，迪士尼发生的变化也在影响市场走向。只有刨去其中的不可抗力因素，才能呈现上半年电影市场的真面貌。
6月30日晚间，上映一周的《人生大事》票房突破了5亿。
这部由朱一龙主演、讲述丧葬文化的电影，是春节档之后票房唯一超过5亿的国产片。更神奇的是，在首周末拿下1.73亿好成绩之后，工作日的票房还逆而上，与周末票房差距不断缩小。预计该电影后市走势会更强劲，票房破10亿只是时间问题。豆瓣有超过11万人打分，给出了7.4的综合评价，猫眼评分达到9.6，好于大多数上半年影片。
这算是为上半年的电影市场划下了不错的句号。
上半年，电影市场经历了高开低走再到缓慢回升的过程。自春节档取得了历史第二高票房之后，市场渐渐冷清。3月中旬开始，工作日票房低于2000万成为常态。清明节之后创出了新低，4月12-14日这三天，是上半年单日票房的最低值——不足750万，营业影院平均单日首日5000元左右。整个上半年单日票房不足千万的有27天，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票房只有2.22亿。影院营业数量也在不断下降，3月21开始数量低于6000家。4月12日营业影院5180家，营业率只有50%左右，是上半年的最低值。
5月末市场开始恢复，营业影院回到8500家之上（营业率约80%），单日票房重回1000万。明显好转从6月10日——《侏罗纪世界3》上映开始：有票房产出的影院超过1万家，营业率接近100%；周末票房重回1亿大关，而上一次单日票房破亿已经是三个月前（2月26日，1.18亿）；工作日票房重回3000万以上，并提升至4000万；国产新片开始上映，如《一周的朋友》。6月24日《人生大事》正式上映，为单日票房再加一把火，目前维持在7000万以上水平，与2019年、2021年的6月末差不多。（因2020年上半年影院集体关闭，故本文所有数据和分析不包括2020年）
单看数据，市场确实表现出倒退
根据猫眼专业版，上半年中国市场票房171.79亿，不含服务费为156.69亿，仅高于2014年同期（135.85亿）。共计181天，不含服务费的单日平均票房是8656.91万，也是仅高于2014年（7505.52万），是2015年以来的最低值。放映5150.1万场，低于2021年和2019年，与2018年同期（5299万场）相似，但票房只是2018年的53.62%，放映效率下滑明显。
单月票房中，2月最高，达到103.56亿，略高于2018年同期（101.47亿），排在2021年和2019年之后，也是上半年唯一没有大幅度倒退的月份。3、4、5月票房均低于10亿，其中4月最低，为5.66亿。除2020年之外，上一次单月票房低于10亿还是2012年的3月和11月。上半年票房减少，主要出现在3月、4月和5月。
上映影片178部，是该指标自2013年以来首次低于200。新片168部，重映片10部，除《我要我们在一起》《小美人鱼的奇幻冒险》外，重映票房均未超过百万。在节日氛围的加持下，5月20日重映的《我要我们在一起》最终拿下5556万的重映票房，在上半年电影中排行第38位。选对上映时机，重映电影也可以有不错的市场表现。
《长津湖之水门桥》《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奇迹·笨小孩》是上半年的票房前三，均出自春节档。它们也是上半年唯一破10亿的影片，该指标在2017-2021年上半年分别是10部、9部、7部和7部。Top 3票房合计80.69亿，约占上半年总票房的46.97%，占比为2017年以来最高。过5亿的影片9部，除《穿越寒冬拥抱你》之外，均在2022年上映，且6部来自春节档。这些都表明今年上半年，来自春节以外的票房在总比例中进一步缩小。票房过亿影片27部，其中《穿越寒冬拥抱你》《反贪风暴5》《误杀2》《一年为单位的恋爱》《爱情神话》等5部是去年12月上映。
只看数据就定性为“大幅倒退”，并不十分准确。
疫情第三年，年年不一样
2020年，新冠疫情作为突发性状况，导致影院完全关闭，直到7月下旬才逐步开放，上半年影院几乎在停业中度过。2021年上半年，除了哈尔滨、佛山、厦门等城市关闭过影院以外，全国大部分城市正常营业，在不低于此前的影片供给量之下，最终创造了275.68亿票房，与过去最高值（2018年）只降低了13.94%。但是，今年出现不同的情况。
3月11日，上海关闭了全市影院，至今仍未复工。4月28日，北京市的朝阳区、东西城区、海淀区和房山区也开始关闭影院，5月29日才陆续开放，6月初也没有回到完全营业的状态。
北京和上海一直是全国最大的两个票仓城市。统计2017-2021年3-6月两地的票房，可以发现，这几个月中它们在全国票房的占比是高于10%的。那么，今年北京和上海的停业，直接带走了至少10%的票房。若以上一年为基数，约等于11.96亿票房。
目前，北京已经复工，上海计划7月8日重新开启影院。特别是大城市控制住疫情，影院不再大面积停业，是保证下半年电影市场正常运行的基本条件。
复盘上半年走势，先是疫情严重引发影院关闭。三月下旬开始，单日影院开业数量不足8500家（开业率80%），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2个月。接着国产片开始不断撤档，不少于20部国产片撤档，最终也没在上半年上映。3-5月，每月上映的新片数量都是近5年以来的最低值，合计也只有79部。春节期间的《水门桥》《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奇迹·笨小孩》，以及3月上映的进口片《神秘海域》《新蝙蝠侠》《月球陨落》等，常驻上半年电影市场。
上半年181天里，单日票房低于3000万的有74天，其中影院营业率低于80%的有57天，没有新片上映的天数达到了64。
“影院关闭-影片撤档-无片可看-票房大幅下滑”是今年疫情带来的连锁反应，这比2020年直接停业的“危害”更大。
直接停业会抑制观众需求，需求不仅没有减少，在将来甚至可能被放大，容易形成补偿性观影或者报复性观影。2020年国庆档和2021年春节档的好成绩，就是这种心理的驱动。今年的市场是一步步变得寒冷，大部分城市的影院仍然在营业，只是没有多的可供选择、新鲜的电影。这种情况下，需求没有被抑制，反倒让观众习惯这种不去电影院的日子。
目前，国内市场的档期基本上等同于节假日。节假日时间越长，理论上新片数量越多，票房容量更大。除了春节、国庆和暑期三个时间最长、票房最高的档期之外，上半年的清明节、五一和端午节是最优档期。这三个节假日，时间都在3天以上，偶尔会达到5天，比如今年和去年的五一，一般不会有重磅进口大片上映，是国产片很好的选择。
但是，原定于今年清明节、五一和端午节上映的国产片，大多数选择撤档。最终这三个小长假，都只有3部新片上映，票房分别比上一年同期下降了85.16%、82.25%和61.97%。2017年以来，这三个档期合计产出票房最低为21.35亿（2017年），最高为30.1亿（2019年），而今年只有5.97亿。今年，疫情对清明、五一和端午的影响，票房损失不低于15亿。
同时，这三个档期也是中腰部电影重点争夺的。去年，清明、五一、端午分别上映了6部、11部和13部新片，远超过历年水平和其他档期（不包括春节、暑期和国庆）。这是因为2020年电影市场关闭，出现了大量积压片——它们不够头部，但主创团队、制作水平尚可，有一定的市场目标。选择这三个小长假，能更好的利用档期效应促进票房产出。
一旦正常的供给生态被打乱，就会出现大量的积压片。今年又复制了2020年的情况，共计撤档16部，其中12部还没有重新宣布档期。下半年，除了暑期和国庆之外，只有中秋节一个小长假，看来要重演多部电影扎堆上映的剧情了。
进口片，尤其是进口分账片，一直是调节除春节档之外上半年市场的重要产品。3、4、5月的票房产出很大程度依赖于好莱坞的进口大片，暑期档的前哨——6月，也基本上会有2-3部强势的进口片坐镇，以带动市场热度。
分析2015年以来的数据，我们发现，上半年进口分账片的数量是比较稳定的，大多数年份在13-15部之间。今年也没有大幅度减少，有14部之多。但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来自迪士尼的电影却在不断减少，从最多的6部，到今年的0部。
迪士尼是全球市场最重要的供应商。旗下制作厂牌卢卡斯影业、漫威电影、皮克斯动画等都属于行业顶尖，特别是2019年收购20世纪福克斯之后，其内容品牌进一步扩大，目前知名系列包括迪士尼真人公主电影、漫威超级英雄电影、星球大战系列、皮克斯的亲子动画等。2015-2021年，全球电影票房top10中，来自迪士尼的电影分别是3部、6部、4部、4部、7部和2部，且全部拿下当年的全球票房第一名。迪士尼名副其实制霸全球电影市场。
在中国也不例外。2015-2019年，在上半年上映的迪士尼分账片中，合计票房最高为55.71亿（2019年），最低为17.53亿；单部平均票房在4.3825亿至18.57亿之间；票房份额只有2017年低于10%，最高达到了18.38%（2016年）。如果正常引进，迪士尼的分账片大概率占上半年票房的10%以上，至少有15亿。
但是，疫情后从迪士尼进口的分账片不断减少，特别是漫威电影。去年没有漫威电影进入中国市场，《尚气》《永恒族》《黑寡妇》《蜘蛛侠3：英雄无归》全部是2021年全球票房前10，特别是《蜘蛛侠3：英雄无归》是疫情后第一部全球票房破10亿美元的电影（19.01亿美元），但都没有进入大陆的电影院。今年上半年，迪士尼已经发行的影片中，如漫威新片《奇异博士2：疯狂的多元宇宙》《雷神4：爱与雷霆》，皮克斯聚焦亚裔家庭的《青春变形记》《玩具总动员》衍生电影《光年正传》也都没有引进。唯一引进的《魔法满屋》只有批片身份，也不是迪士尼最头部的电影，在中国票房仅有7668万。
中国市场风向的变化和审查是主要原因。国产主旋律电影被提到更高的地位，漫威电影中更多次出现涉及中国问题的敏感信息，让审查变得更谨慎、严格。
迪士尼也有自己的考虑。CEO Bob Chapek 在5月12日表示，没有中国市场依然可以活得很好。低于全球其他市场的票房分账比例、迪士尼更多利益来自于旗下流媒体业务以及中美意识形态较量与疫情反复带来的不确定性，是迪士尼的主要理由。
未来，迪士尼电影可能会继续缺席中国市场，曾经为中国市场“派遣”主创来华宣传、影片中展现中国元素、增加中国演员和中国特供的内容，已经逐渐远去，迪士尼与中国的蜜月期似乎结束。
无论是疫情导致的北上两地停业、引发的市场连锁反应和档期死亡，还是严格限制从迪士尼引进大片，都实实在在造成今年上半年票房的损失。有的损失可以参照历年情况粗略计算，如北京和上海关闭影院的损失、迪士尼电影减少的票房损失、档期票房损失，这三部分合计损失高达数十亿，而且其中更多是不可抗力因素造成。有的则无法用具体的数字去衡量，如对整体市场的影响。
仅计算可估算的不可抗力影响，这部分的损失在45.59-102.23亿之间。如果上半年市场正常运转，去掉服务费后的票房应该在200亿以上，与2016年、2017年和2021年接近，也就不是“大幅倒退”了。
数据只能反应最终结果，造成数据上“大幅倒退”的因素更多，有些是人为的，但今年上半年更多是“天灾”。刨去“天灾”之后，才是上半年电影市场的真实面貌。
结语
上半年已经结束，刨去异常情况，今年并没有出现大幅度的倒退。下半年已经开启，目前市场正在《人生大事》的预热下不断升温，影片和观众都在陆续回归影院。港产片《神探大战》《七人乐队》、动画片《新神榜：杨戬》《冲出地球》、陈思诚的科幻喜剧《外太空的莫扎特》和入围戛纳的《引入烟尘》都已宣布在7月上映。8日上海影院将重新开业，北京已经恢复正常，只要保证主要票仓城市疫情不失控，今年暑期档不会复制去年的“惨状”。期待这个夏天再次出现像《我不是药神》《哪吒之魔童降世》这样全民讨论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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